2013年12月30日 星期一


晴朗的午後,微風輕撫著懶洋洋垂頭綠葉,放空的思緒被響起的門鈴給喚回,對講機中低沉的「送貨」兩字,想必又是愛購物的嫂嫂最新拜家耗品,打開門,健壯黝黑的前中年送貨員搬進一台簡易的基本款洗衣機,草草簽收後,母親選擇陽台最邊邊的角落請這位大叔協助安裝,裝設完畢之後,母親招了招手,示意要我到她房間聊聊;母親婉轉地告訴我,因為哥哥的小孩年紀還小,即使完全沒有傳染的疑慮,仍希望以後我所有的衣物都與家人的分開洗,默默的點了個頭,我無言以對的轉身,頭一撇,我的眼淚也隨之黯然而下,窗外的斜陽似乎也不再溫暖,微風也聰明地像怕吹破受傷的心靈一般的小心翼翼,匍匐在樹梢窺看著我人生舞台中類戲劇的上演。
 
還記得,這是我多年前告知家人自己感染身分後,最難忘也最心痛的回憶,它代表著隔閡、代表著無知、也代表著「我」已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我,心中雖然百般無奈,但是也無法改變自己感染的事實,當時的我認為也只能怪自己的荒誕,壓根沒有想藉由溝通或是教育家人,來改變這種無心的歧視或是傷害。
 
沒有多久,在自認理虧也不想為難母親與哥哥的關係之下,我就毅然決然搬離家中舒適的環境,在與家人的同一個忙碌城市中,租了一個小套房做為自己的小窩,開始自己獨立自主的生活,在自己的天地中,過著這種掩耳盜鈴、眼不見為淨的生活。
 
回頭想想,這樣的一個機緣,又何嘗不是對我生命的一個修練,如果不是因為感染,我可能一輩子都是讓人瞧不起的「媽寶」;如果不是因為感染,我可能仍然沉迷在毒品的誘惑之中;如果不是因為感染,我可能不會開始注重自己的健康;如果不是因為感染,我可能不會找到自己所想要走的道路。
 
現在的我,與交往四年的另一半共同擁有幸福的小窩,與家人的關係雖沒有過去感染前的緊密,但是卻有著「小別勝新婚」的思念,身體狀況也在定期檢查與按時服藥的幫助下,有著與常人無異的健康,對於危機就是轉機的想法,也因此有著深刻的體驗。
 
上周回到父母家中,多年前的回憶歷歷在目,洗衣機仍然在原本的角落轉動著,然而,所轉的不是因為我得到的失去,而是轉著因為我失去的得到。

2013年12月20日 星期五

你病毒量多少?


最近連續收到兩位非愛滋感染網友的來信,都希望知道是不是對方病毒量越低,傳染的機率就會相對越低?而身邊也有不少感染朋友提出同樣的疑問,是不是病毒量測不到,就比較不容易在性愛的過程中傳染給對方?一時之間,我的第一個想法是這些人都把「安全性行為」的原則放到哪去了!?但是靜下心來再思考這個現象,不禁暗暗慶幸,似乎代表著大家對於愛滋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了;男同志現今在談論「較」安全的性行為之時,許多人都會將病毒量納入考量因素當中,而其中最熱門的一個關於愛滋預防之話題,就是成功的愛滋治療對於傳染力的影響。
 
2008年初時,一項針對異性戀族群的大型研究發現,當感染者接受治療之後,病毒量降至測不到的程度,可以降低愛滋病毒傳染率達96%左右,國際間將之稱為「瑞士宣言Swiss Statement」;而荷蘭的研究發現,有部分的愛滋感染男同性戀者開始取決於其病毒量的多寡,來做出較安全的性行為之相關決定,有38%的人表示他們曾經因為自己的病毒量測不到,而決定與非愛滋感染者的性伴侶發生沒有保護措施的肛交行為。
 
然而,目前大部分關於病毒量以及愛滋病毒傳染風險的資料,都是來自於針對異性戀者的研究,鮮少有針對愛滋感染的男同志族群,評估以病毒指數來作為風險降低策略的證據,因此是否能夠直接將研究結果應用在男同志性行為中的愛滋預防上,其實仍有待商榷。
 
站在公開於網路上以文字倡導各類「安全」的角度,我並不贊成以病毒量的多寡,來評估是否要確實遵守安全性行為的方式,除了無法預測的「萬一」之外,在沒有真正看到檢驗報告的情況下,還是小心為妙,避免一失足而成千古恨。
 
站在一位已感染10年的帕斯堤角度,如果對方為感染者,而且同為病毒量測不到,只要雙方都願意承擔其餘可能的風險,偶一為之的「較」安全性行為其實並不為過,但如果對方為非感染者,還是強烈建議戴上那薄薄的一層吧,不要為了逞一時之快,而冒著讓另一個人去經歷我們所經歷的風險。
 
若是站在一位前中年男同志的角度,追求原始無套性行為之親密與快感的衝動在所難免,但是在此同時,也許應該多思考一下,因此而可能付出的代價,與短短數十分鐘的解放相比,這樣的犧牲絕對是得不償失的,但是如果在精蟲充腦的草率盲目之下,以病毒量做為評估感染風險的方式並不失為一個相對「較」安全的方式。
 
雖然要達到「瑞士宣言」的傳染力降低96%,需要許多的堅持與努力,但石皓我仍期待所有感染朋友在照顧自己健康的前提下,可以達到這個標準,定期回診跟按時依規定服藥;此外,不論是否為感染者,都要隨時謹記「安全性行為」的原則,避免其他疾病或愛滋抗藥性病毒的感染,守護自己與他人的健康,人人都有責任。

2013年12月9日 星期一

破裂的彩虹


半夜一通電話,小何抽蓄的微聲向我哭訴,交往了半年的另一半,在一切看似甜蜜的同居生活中,竟將平時的些許不滿一夕爆發,變成令人難以置信的拳腳相向,電話這頭的我除了傾聽之外,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理,因為,不像異性戀的伴侶關係,同志之間的「家暴」,似乎不可能公開去報警或是尋求協助。

隔天小何又打來告訴我,他B跟他道歉了,雖然心裡仍有些陰影,但是小何相信對方是真心的悔改,他相信最糟的部分已經結束了;但這種和平的假像並沒有維持很久,隔不到兩周的時間,我在第一時間趕赴醫院協助小何辦理住院手續,碎裂的鼻樑骨加上一顆掉落的門牙,小何英挺的外表剎時間消逝無蹤,小何告訴我,警察做筆錄時不但帶有揶揄的口吻,而且還暗示是小何自找的,但是身為受到歧視的一群,我們又能如何呢?

今天特地上網查了一下資料,一份國外的研究報告顯示,同志之間的家暴情況,最多的是肢體暴力(57%),其次分別是情緒暴力(32.17%)以及言語暴力(10.83%),證明了所謂的家暴形式其實有很多種不同的類型,而由於同志身分的關係,此類的問題似乎很少被觸及或是被處理,大家遇到這樣的情況,因為害怕曝光,也都只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,但卻也因此孕育了姑息,造成同樣的問題不斷的發生。

身為小何的閨密,第一個想到的問題是,為什麼一個條件這麼好的人,會甘願跟一個潛在的家暴施加者對象(他B真的不帥也不nice)在一起呢?這也常常是一個不了解情況的外人常會有的第一直覺,我相信「不了解對方」一定是最開始時的答案,但是在事情發生過後,又違反常理地選擇「原諒」並繼續關係,一定就包含了許多的原因了,也許是因為承諾、也許是因為無奈、也許是因為不捨、也許是因為習慣,但是這些藉口,在在也彌補不了心中已經破裂的傷痕,也挽回不了空中曾經美好的彩虹。
 
雖然小何幸運的受到專業的醫療照顧,短時間內就回復了往日的風采,但是在社會支持以及心理創傷治療層面上,卻沒有太多的資源可以提供這方面的協助,直到現在,小何仍然對於開始新的戀情心懷恐懼,也因此錯失了許多可能的長久關係;在台灣,有提供此類情況相關協助的團體或機構,似乎只有同志諮詢熱線 http://hotline.org.tw/ 以及華人伴侶與家族治療協會http://www.acft.org.tw/ 兩家機構,相較於異性戀家暴的資源,實在是少得令人汗顏。
 
同志也是這個國家、這個社會的合法公民,無論是甚麼樣冠冕堂皇的理由,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理應被暴力相向,只因為不常在電視新聞或是報紙社會版上被看到,並不代表這樣的事件不存在,沉默與冷漠只會加速它的惡化;如果你自己或是所認識的親人、朋友有家暴的問題,無論是異性戀或是同性戀,一定要試著尋求相關的協助,才能夠杜絕憾事的發生。